上帝與二二八
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上帝與二二八

 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 歷史已經消逝,但是歷史仍在作用;

            歷史雖是過去式,但歷史也是現在式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 我們以為「過去」就都過去了,然而,

           「過去」卻又在「如今」呈現,要你我去面對。

 

 

    「上帝與二二八」?這似乎是一個奇怪的組合。上帝不曾參

與此一事件,祂既不是劊子手,也不是受難者,祂怎麼會跟二二

八扯上關係呢?但是,一個基督教徒卻會相信,他們所信仰的上

帝「目睹」了事件的全程;在祂自己收藏的錄影帶裡,一切真相

大白。它是「上帝版」的二二八,有別於任何的「官方版」與「

民間版」。

 

    上帝版的二二八

 

    侯孝賢有一部攝影機,上帝也有一部。一個在事件過後的幾

十年才「開麥拉」,上帝的攝影機卻一直開著,鏡頭關注著祂的

子民,無論是台灣人或外省人。從陳儀、軍統與特務機關的入台

開始,上帝的攝影機就給他們拍了一張張特寫。民國三六年,事

件展開了,警察掃射的槍彈、民眾的示威與襲擊、揮舞著的日本

軍刀、對外省人的私刑、國府軍隊的血腥鎮壓、以及對台省精英

的逮捕與暗殺等,都一幕幕入鏡了。上帝的觀察力當然敏銳而細

膩,不要說是一雙血腥的手、或是一張傷痛哀號的臉孔,就連心

中的一絲仇恨都逃不過祂的鏡頭。

 

    在上帝收藏的錄影帶中,類似的故事太多了。二二八事件不

過是人類相殘故事的一個縮影。從伊甸園起,該隱就殺了他的兄

弟亞伯;直到末日的世代,四方的列國仍不斷地在戰爭。我們直

覺地以為,上帝會厭倦、甚至棄絕了這一個日以繼夜的鬥爭人世

;但每次靜默獨思,卻又常感覺到祂無所不在的攝影機,正不間

歇地拍下人間一幕幕的悲情故事。有一種很攝人的臨場感,就好

像「舉頭三尺有神明」。但有趣的是,上帝拍下錄影帶要作什麼

 

    不忘記的上帝

 

    李登輝總統要我們揮去心中的黑影、忘掉二二八。其實,不

用他說,大部分的人類原本就是健忘的。尤其在這樣一個現代社

會裡,享樂主義鼓勵我們忘掉不幸,而功利主義與忙祿的生活,

也很自然地幫助我們忘記悲劇。台灣典型的都市人,不要說是二

二八,恐怕連父親是什麼時候過世的都已經忘記了。事實上,我

們似乎「忘記」了,許多人類的悲哀正在於我們的健忘。健忘使

我們始終不能記取歷史的教訓,健忘使我們重覆著一次又一次的

悲劇。

 

    歷史家的記載從來就不能算是公平。就如韋伯(Max  Weber

)所說的,歷史只是就有限材料的一種選擇性的重新組合。在這

個意義下,二二八的歷史真相是無法完全還原了。但是上帝的攝

影機卻不然。

 

    儘管今天有許多人故意或無意地忘記二二八,上帝卻沒有忘

記二二八;祂留存並經常擦拭著這一類的錄影帶。祂不願意所謂

的「偉大」人類忘記自己滿手所造成的罪孽。當時空消逝、當事

過境遷、或者當一切的証據都被煙消雲散,上帝的攝影機仍在為

歷史作見証。不只是演員,幕後的編劇、導演、服裝、燈光與攝

影,還有,連台下觀眾的喝采或噓聲,都完全還原了。總有一天

,上帝要將它們重新放映,放映給每一個傲慢與狂妄的人觀看,

也放映給那些故意或無意忘記歷史的人來觀看。

 

    上帝是一個帶給人類罪疚的上帝;祂好像是清晨擾人安睡的

烏鴉。罪疚的感覺當然難受,但一個有罪疚的人,才是一個有希

望的人;而一個有罪疚的社會,也才會真正降低它的罪行。今天

台灣社會的悲哀是再也沒有幾個人有罪疚了,只有自己的「理直

氣壯」和歡樂。我們自然地將罪疚拋出生活的世界,好得到「幸

福」的人生;我們也經常將悲情故事趕出媒體與教科書,以証明

這是一個安合樂利的社會。就在這個意義下,紀念二二八變成了

所謂「挖社會的瘡疤」。

 

    忘記的上帝

 

    讓社會不要再自我欺騙。在二二八的悲情故事中,誰都沒有

資格像彼拉多那樣「洗手」,表明自己的無辜。它是整個社會的

傷口,沒有理由只是少數人的「痛」。給人罪疚的上帝到底向台

灣社會要求的是什麼呢?是自義嗎?是報復嗎?是兩個政黨的遊

戲與抗爭嗎?不,只是一顆為悲情故事而憂傷痛悔的心。有一天

,上帝的錄影帶會洗掉的,洗得乾淨,不留痕跡,只要人類對自

己的悲情故事有一顆憂傷痛悔的心。雖然上帝是永不改變的上帝

,但是,人的罪疚卻具有改變上帝的神奇力量,它竟然使得「不

忘記的上帝」轉變成了「忘記的上帝」。

 

    二二八是台灣歷史與社會的大傷口,它帶來了持續至今的分

裂與仇恨。當傷口還在發痛與腐敗,上帝是不會忘記的。因為,

打傷在祂的子民身上,就如同打傷在祂自己身上。社會的傷痕必

需癒合,然後上帝才會忘記。「忘記的上帝」就是一位「癒合的

上帝」。就像聖經所說的,「祂以自己的身體推倒那使他們分裂

、使他們互相敵對的圍牆。」

 

    在二二八這樣一幕歷史劇中,有的人是劊子手,有的人是受

難者,有的人則是旁觀者。在其中,鼓掌暗笑的有之、趁火打劫

的有之、藉報私仇的亦有之,而在對政治與權力的驚恐中惶惶一

生的則更不計其數。這一切的人都要面對那位握有一切真相的上

帝。有的要懺悔與認罪,有的則要去饒恕與得安慰。終了,是面

對「癒合的上帝」,彼此和好。

 

    仍然開著的攝影機

 

    歷史已經消逝,但是歷史仍在作用;歷史雖是過去式,但歷

史也是現在式。我們以為「過去」就都過去了,然而,「過去」

卻又在「如今」呈現,要你我去面對。就在這一刻,上帝的攝影

機仍然開著,對於二二八這樣的悲情故事,祂正拍下你的抉擇。

你要忘記嗎?上帝會記得你的「忘記」;你要報復嗎?上帝正拍

下這新的悲情故事。

 

    讓台灣社會不要忘記上帝還記得的事;也不要再記得上帝已

經忘記的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