葉仁昌
〈申命記十一11/12〉「你們要過去得為業的那地，乃是有山、有谷，雨水滋潤之地。是耶和華你神所眷顧的。從歲首到年終，耶和華你神的眼目時常看顧那地。」
……
在這次轟轟烈烈的選舉過程中，大部分人很在乎的是誰會當選。但是有一個面向，我們千萬不可以忽略的，就是在唇槍舌戰的政見發表和辯論過程中，我們構築出了怎樣的一個台灣的美夢？
而很恰巧的是，按照《活潑的生命》的進度，我們剛好讀到〈民數記〉。這卷書之所以取名如此，原因是書中有兩次數點以色列民眾的紀錄。第一次的數點以色列民，是記載在第一章到第四章。而當時為什麼要數點以色列民呢？因為，他們準備要打仗，要攻進迦南美地，也就是上帝將以色列民從埃及引領出來，要賜給他們的應許之地。換句話說，這是在作戰前的點閱召集。一方面是暸解自己的作戰實力，另一方面，則是為了大軍能夠井然有序地調動，並且能按著戰略的需要重新安排紮營的方位。
當一切準備就緒，就向著迦南邊界邁進了。耶和華藉著雲柱火柱，親自作以色列大軍的元帥。哇！這想必是一支威武雄壯、攻無不克的必勝部隊。他們一步步地向前邁進，應許之地已經在望了，但是很遺憾地，這支大軍根本還沒有跟敵人作戰就已經形同瓦解了。因為，他們充滿了抱怨、自私、互相的批評攻擊，還有信心上的膽怯。結果，他們根本進不了迦南美地，只得在曠野中漂泊流浪了四十年。
這實在太諷刺了，點閱召集，準備作仗，為了要進迦南，結果搞了半天還是在曠野。難怪這卷書的希臘文名字是「數點以色列民」，而希伯來文名字是「在曠野」。兩個加起來叫做「點閱召集了半天還是在曠野流浪」。
「迦南美地」象徵著人對未來的「生命願景」，理論上，我們每一個人對於自己的未來都有一個美麗的夢想要去征服實現。「迦南美地」也象徵著教會要去征服實現的屬靈的美夢與異象。而以色列民在曠野四十年的流浪呢？則通常被解釋為教會或個人靈程上的波折和鑑戒。
但是我們不要忘了，這段故事在本質上是一段政治歷史，是一個民族在尋找他們的土地、建立他們的國家的滄桑歷程，記載著這個群體的律例典章，更記載著他們的衝突和錯誤，還有上帝對這個民族的帶領和懲罰。
過去，台灣的教會在解釋這段故事的時候，幾乎都將政治這一面的意義給剔除掉了。這是因為民國三十八年遷台以後，特別是二二八以後，談政治是一種忌諱。連帶地，解經的方向也受到了影響。但是今天的台灣已經完全自由開放了，我們有必要回歸政治這一個最本質的角度，來看以色列民族的這一段歷史，並且從我們信仰的角度來映照台灣的前途。
首先，這一段故事讓我們看到，以色列民族對於他們的未來有一個美麗的願景、一個偉大的異象，就是進入上帝所應許的迦南美地，在那裡建立一個不再作人家奴隸、不再流浪，並且事奉耶和華的國家。
而我要在這裡，請問各位住在台灣這塊土地上的人，什麼是我們台灣的願景和異象？邁向21世紀，哪裡是我們的「迦南美地」？我們的國家目標是什麼？你我住在這塊土地，台灣的夢想是什麼？
讓我們先來參考一下美國的歷史。在1620年的時候，有102位在英國屬於「天路客」（the
Pilgrims）教派的清教徒，為了逃避宗教迫害，搭乘著「五月花號」在海上航行兩個多月後，來到了美洲新大陸。開創了美國歷史的第一頁。這群清教徒在普利毛斯（Plymouth,
Mass.）的生活過得非常清苦，還要面對野獸和敵人的襲擊，但是，他們將那一大片的蠻荒、充滿敵人和野獸的新大陸，當作是上帝給他們的「迦南美地」。他們跟出埃及的以色列人一樣，也有一個美麗的夢想、一個偉大的異象，就是建立一個宗教自由、人人平等的國度。這就是美國精神的起源。
林肯總統有一篇很有名的演講，就是1863年底的「蓋茲堡演說」（The
Gettysbury Address）。其實這篇演講詞區區只有一頁，但是為什麼如此有名呢？因為，它在還不到20行的篇幅中，總結了美國精神的內涵，完整說明了什麼是美國的夢想和願景。簡單來說，就是堅定地相信，所有的人被造而自由平等，並且要在上帝的庇佑下，誕生一個自由的國家，建立民有、民治、民享的政府。（conceived
in liberty and dedicated to the proposition that all men are created
equal….this nation under God shall have a new birth of freedom, and that
government of the people, by the people, for the people shall not perish from
the earth.）
從美國這樣的早期歷史，我們看到了一個活生生的經驗和榜樣，這一群敬虔上帝的美國早期移民，在從信仰的反省中，構築了對國家的一個偉大的夢想和願景。而正就是這樣的夢想和願景，塑造了美國精神，更讓美國成為全世界民主自由和基督信仰的輸出國。
美國是如此、以色列民族是如此，那麼，台灣呢？什麼是我們台灣的願景和異象？什麼是我們的「迦南美地」？有一句話說，「人因夢想而偉大」。而我感到悲哀的是，住在這塊土地上的我們的同胞，普遍地對於國家的未來沒有夢想、沒有異象！似乎我們大部分的人所要的，只是在中共不打台灣的情況下在這裡賺更多的錢。我個人的立場並不贊成台獨，我更不希望發生戰爭，但是我們一定要搞清楚，安定是為了能夠在這裡實現一個偉大的異象和夢想，而不是只為了賺更多的錢。
前天我在報紙上看到一篇文章，標題是這樣寫的：「選舉是一時的，賺錢是永久的。」作者說，當選舉結束以後，管它是擁連、擁扁、還是連皮宋骨，通通會變成「錢皮錢骨」！這句話太傳神了。什麼叫做「錢皮錢骨」？就是不僅骨子裡是為了錢，外表更是不要臉皮地要錢。套句俗話，不僅「貪吃」，而且「吃相很難看」。
弟兄姊妹，台灣的夢不能只是發財夢。有人說，台灣的夢是成為「亞太營運中心」，還有人鼓吹說台灣的未來應該發展為「科技島」，但是，讓我們搞清楚，這些全部都只是發財夢。我看，台灣真正的總統，其實是股票指數和經濟景氣。我們的政府是寧可付出一切的代價，也要維持股市的繁榮和經濟的景氣。社會正義可以不顧，環境生態也可以暫時放在一邊。再看看我們對下一代的教育指標，只是用來培養更多經濟發展所需要的人才。
台灣的各種條件已經在全世界公認是個賺錢的好地方。不僅是它的經濟成長，而且在黑金政治下，台灣已經成為一個短期致富和投機的天堂。很多人以為我們學術界應該是一股清流，但是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訴各位，這完全不是事實。我有一大堆的同事，同樣都爭先恐後地捲入一場又一場撈錢與搶錢的遊戲。台灣愈來愈像一頭經濟野獸。
在李登輝主政的這十二年，台灣不是沒有進步，譬如台灣的民主化，但是對於台灣的未來，李登輝卻沒有能夠從一個基督徒的立場，提出一個偉大的異象和夢想。而當一個群體沒有夢想，苟且偷安、得過且過的力量就牢不可破；當一個群體沒有夢想，結果就是紙醉金迷、歌舞昇平。
以色列民族有一個美麗的夢，美國有一個美麗的夢，而我們台灣的人民就應該像蟑螂一樣過活，滿足於吃飽、喝飽和睡飽嗎？難道上帝對我們台灣人有差別待遇嗎？不，上帝的愛是公平的。在上帝的普世計畫裡，台灣人民絕不是次等公民。我相信，上帝對於我們台灣人民也預備了一個「流奶與蜜」的「應許之地」。但是，你有這樣的認知和信心嗎？或者，你根本認為台灣就是醜陋與咒詛之地！
我要請問各位一個問題，台灣是我們的「埃及」還是「迦南」？人終其一生都在尋覓安身立命之處，或是一個「根」。大陸曾經是我們的「埃及」，共產黨就好像是埃及的「法老」，我們從那裡逃離到台灣。按理說，台灣應該就是我們的「迦南」。但是很遺憾地，在很多人的心目中，台灣還是「埃及」，美國、加拿大、澳洲或紐西蘭才是「迦南」，那裡的奶更香、蜜更甜。我們把孩子送到那裡去，寄望在那裡生根、定居、建立家園。從五○年代以來，我們就在寫一部「出埃及」記，而且愈寫愈澎湃洶湧。好像那裡才是應許之地。既然許多人的未來根本不在這裡，對於台灣當然沒有夢。
這是個很複雜的情結，如果你要暸解它，你必須先暸解台灣在歷史中的悲劇命運。當我們回顧台灣歷史的時候，你真是很難不說，它就是「在風中哭泣」的「亞細亞的孤兒」！它曾經是荷蘭的殖民地，鄭成功拿了回來，後來清朝又割讓給了日本統治，民國三十八年國民政府來的以後，它的地位僅僅是反攻大陸的跳板。
我的父親是廣東人，我的母親是澎湖人。當我很小的時候，在通化街跟基隆路交叉口一處堆積垃圾的土地，價格非常便宜，我母親打算要購買，結果被我的父親責罵了一頓，他說，「我們是要打回大陸的，你怎麼這樣傻，在這裡買什麼地！」。原來，台灣只是過程，大陸才是終點；台灣只是實驗，大陸才是實現。我還曾經注意到一個問題，明明在台灣，我們的街道竟然一大堆都是以大陸的城市命名，譬如重慶南、北路；天津街；北平東、西路；南京東、西路；長安東、西路，你不覺得很奇怪嗎？原來，台灣不能是台灣，台灣應該只是大陸的縮小版。
曾經還有一次，在以「台灣文學」為主題的研討會上，當與會的學者和作家正熱烈辯論之際，突然有一位先生站了起來高聲說道，「不要吵了！反正一百年後這些通通叫做『邊疆文學』！」當我聽到這件事的時候，我完全傻了，原來，我在這塊土地上所有的努力都沒有地位！
台灣，相對於大陸，是邊疆；相對於北美，更是邊疆；現在更可悲了，即使相對於澳洲、紐西蘭，都是邊疆。這就是身為台灣人的悲哀！
花蓮門諾醫院的院長曾經在《基督教論壇報》上寫過一篇文章，題目叫做〈北美很近，花蓮很遠？〉在這篇文章中，他感慨為什麼沒有醫生願意到花蓮來服務？醫生們的理由通常是花蓮太遠了；但是，當他們大批地移民到北美的時候，卻沒有人會嫌遠！有一次，翟弟兄跟我說，在紐西蘭每天都有一大堆從台灣移民過去的醫生在那裡釣魚，他們無所事事。請問，在這樣的情況下，台灣怎麼會有夢？唯一的夢當然就是賺錢夢──將台灣掏光了，然後跑到另一個「迦南美地」去。
我必須在這裡聲明，今天我傳講這個信息，是有感於這次的總統大選，絕對沒有意思要影射哪一個弟兄姊妹，我也絕對不是批評移民，而是如果上帝對你的呼召真的是紐澳或北美，那麼你就應該好好地熱愛那個國家、並且將自己獻身給那塊土地。甚至，我也不反對您移民貝里斯，如果您很清楚上帝帶領您到貝里斯，那麼，移民過去之後，也請您好好地熱愛貝里斯、認同貝里斯。我寧可你作一個對土地有異象有夢想的人，也不要你作一個漂泊的遊魂。
弟兄姊妹，今天我要在這裡挑戰各位，台灣是你的「埃及」還是「迦南」？我不準備在這裡檢討，台灣教會過去四十年來在這方面的表現，太傷感了。但從我們信仰的角度來看，台灣絕對不是「埃及」；台灣也絕對不是處在邊緣的地位，台灣在上帝慈愛的懷抱與手心。這塊土地是「有山、有谷，雨水滋潤之地。是耶和華你神所眷顧的。從歲首到年終，耶和華你神的眼目時常看顧那地。」阿門！
陳水扁當選總統了，搞不好有六百萬不投票給阿扁的人，已經開始考慮要移民了。基督徒呢？難道我們也跟那些沒有信仰的人一樣「驚慌」、「落跑」嗎？不，教會的使命乃是在人心惶惶的時候成為一股安慰的力量，教會更基於對上帝的信心而必須委身給土地與人民。我們要告訴他們，台灣就是我們的「迦南美地」，台灣在上帝慈愛的懷抱與手心。愛因斯坦曾經說過一句話，「政治是一時的，方程式是永恆的。」我們可以稍微修改一下，「政治是一時的，神的慈愛是永久的。」「選舉是一時的，神對歷史的掌權是永久的。」你願意相信這次的選舉結果有神的美意呢？《聖經》要我們為執政掌權的禱告，你願意為新任的總統禱告嗎？
我的女兒叫做美締，兒子叫做加南。我給他們取這樣的名字有兩個原因：第一、是我離開了「曠野」，我找到了安息，他們兩個人就是上帝給我的應許與安息，就是迦南美地。第二、是我希望他們知道這塊土地就是上帝給我們的「迦南美地」。
坦白說，愛台灣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。住在台灣，有太多的事情可以讓你生氣。你知道，有一種人，他聲稱自己愛全世界的人類，但很奇怪，他們卻受不了他們家中的那個女人！我經常感覺自己對台灣的厭惡是很具體、活生生的。但是，你不要忘了，往往愈具體的厭惡的對象，才是你的生命中真實的成分。台灣確實也沒有太多好的條件來讓我們愛。我們不需要自欺欺人，到了今天，還在唱台灣是「美麗的寶島，人間天堂，四季如春，冬暖夏涼……」
但是，我們必須暸解《聖經》中所謂「迦南美地」的真義。無論在〈舊約〉的記載中或是從考古學的角度來看，迦南地根本不是最肥沃或者自然條件最好的土地。原來，迦南地之所以「美」，真正的關鍵是上帝加諸於那塊土地的應許與祝福。還有呢？是以色列人在那塊土地上遵守耶和華的律法與誡命。同樣的道理，台灣在許多方面確實很醜陋。但是，如果上帝對台灣有託付、有應許與祝福，而且我們也願意在這塊土地上遵守耶和華的律法與誡命，台灣當然就是我們的「迦南美地」。
我們經常在台灣偏遠的鄉下或山地，發現許多奉獻了一生在照顧病人或收容孤兒、智障者的外國宣教士。他們一大堆是擁有高等學歷的醫生。對他們來說，台灣就是他們的「迦南」，因為上帝使用他們在台灣，對台灣有託付、有應許，要透過他們來祝福台灣。請問，在陳水扁當選總統以後，甚至當中共開始打過來以後，這些外國宣教士會不會移民回家呢？我猜想不會，因為他們在基督裡對台灣有夢。他們為了一個偉大的異象和願景而留在台灣。
當我們查考《聖經》，關於上帝對一個國家或民族的託付和要求，我們可以綜合起來，就是〈彌迦書〉中所說的「行公義，好憐憫，存謙卑的心，與神同行」（〈彌迦書〉六8）。彌迦講出這四個方面的託付與要求，跟「迦南美地」的關係是很明顯的。在〈彌迦書〉中，上帝先向以色列人重新述說了出埃及進迦南的歷史，然後告訴以色列人說，你們以為我要求的是什麼？是「千千的公羊、或是萬萬的油河」嗎？不，「世人哪，耶和華已指示你何為善。他向你所要的是甚麼呢﹖只要你行公義，好憐憫，存謙卑的心，與你的神同行。」
弟兄姊妹，這就是我說的一個國家應該有的偉大的願景和異象。當李遠哲在講「台灣的夢」的時候有沒有包括這些？他希望台灣社會要向上提昇，要拒絕沈淪。我不知道阿扁是否能做到？他曾經自許為約書亞，但是他知道約書亞所要進入的「迦南美地」的意義嗎？我深切地知道一件事，一個民族的偉大，前提是在於以耶和華為他們的神。而在邁向一切挑戰以先，得先建立祭壇，這就是敬拜生活的優先性。──難怪以色列民在邁向迦南去爭戰之前，上帝要求的第一件事，就是將利未人分別出來專職會幕，建立起祭司的制度。
我們千萬不要以為，當以色列人進了迦南以後，從此「王子與公主就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了」。事實上，以色列人進了迦南以後，還是充滿了戰爭。這意謂著，如果要邁向一個偉大的異象與夢想，如果一個民族要能「行公義，好憐憫，存謙卑的心，與神同行」，這必定是一個不斷爭戰、也因此必須奮鬥不懈的過程。
「應許之地」固然是安息之地，但也是挑戰之地。它是為了將上帝的主權建築在這塊土地上的一個挑戰過程。對外，他要面對政治、社會、文化與異教的挑戰；對內，他則要面對自我與罪性的挑戰。所以，我們可以在〈申命記〉中發現到，上帝一再的告誡以色列人要遵守耶和華的律例典章，「好叫你們存活，得以進入耶和華你們列祖之神所賜給你們的地，承受為業。」（第四章
1-2
節）所以，正確來說，台灣是不是「迦南」？不再是一個事實與否的問題，而是一個挑戰。而是台灣要在上帝的祝福下成為迦南。
人是活在希望中的，不是活在恐懼中的。在這次的選戰中，我感到悲哀，因為，在中共的武力威脅下，台灣只有「夢魘」，而沒有「美夢」！陳水扁的當選總統，可想而知地會有什麼效應。經過這次的選舉震撼，台灣人民是更沒有作夢的勇氣呢？還是會更勇敢地來構築台灣的夢？我相信，陳水扁的當選，使得很多人更有理由不愛台灣、離棄台灣。但是我要呼籲各位上帝的子民，不管你是叫做新台灣人還是中國人，不要害怕，讓我們勇敢地從基督信仰中來構築一個偉大的異象、美麗的夢想──「行公義，好憐憫，存謙卑的心，與神同行」。
我們更要堅定地活在對台灣的委身中，我們要成為這塊土地生死與共、禍福相攜的共同體，更也在與同胞的血淚和汗水的共同命運中，尋索出基督對斯土斯民的意義。我們的心在這裡，我們的激情在這裡，我們的理想在這裡，我們的抱負在這裡，我們的夢在這裡，我們的財產也在這裡。這就是「道成肉身」的具體意義。